显然,原来的借款方式已经无法满足政府需要了。幸运的是,陪伴财政部长去纽约的是一个名叫杰·库克(Jay Cooke)的年轻银行家。库克的父亲是个律师兼国会议员,库克在俄亥俄长大,此后定居费城,就在内战打响时,他在费城开了一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私人银行。于是联邦政府请库克(他的父亲和切斯是老相识)作为代理人来帮助发行一系列5~20年期的新债券,这些债券可以在5~20年之内赎回,年利率6%,用黄金支付。
库克改变了以往把债券私底下出售给银行和经纪商,这些银行和经纪商再将这些债券作为储备持有的传统模式。这一次,库克在报纸和传单上广泛宣传要发行的债券,并说服财政部将这次发行的债券面值缩小到50美元。他在报纸上讲了很多故事,告诉美国普通的工薪阶层购买这些债券不仅仅是一种爱国表现,也是一笔很好的投资。债券销售的成功远远超出了原先最乐观的估计。
在南北战争前,美国持有证券的人数远不到总人口的1%。除了富人以外,一般美国人还是习惯于把多余的现金藏在床垫之下,但是库克使得有5%的北方人口购买了国债。到战争结束时,库克卖国债的速度已经比政府战争部花钱的速度还快。
随着大量债券的流入和大量债券持有者加入到金融市场,华尔街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发生的。尽管股票市场在战争爆发时狂跌-股票市场几乎总是这样,但投资者随后开始意识到战争将旷日持久,不仅可交易证券的数量将大大增加,而且政府大量的支出将流向诸如铁路、钢铁厂、纺织厂和军工厂等公司,而这些公司产生的利润将流入华尔街,与此同时这些公司也要从华尔街获得急需的资本。
华尔街历史上最繁荣的牛市即将开始。
华尔街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世界第二大证券市场,仅次于伦敦证券市场。在这疯狂的增长之中,纽约股票交易所依然在每天的上午10∶30和下午1点举行两次竞价拍卖,这显然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巨大的交易需求了。其他的交易所也随之开始涌现出来,吸收这些过剩的交易量,就像在19世纪早期和中期的华尔街牛市时期一样。其中有一个名称不雅的”煤洞(Coal Hole)交易所”,起先只是在地下室进行交易,但很快它的交易额超过了纽约股票交易所(纽约股票交易所在1863年以前被称作常规交易所(Regular Board),1863年以后改名为纽约股票交易所,这个名字一直延用至今)。
煤洞交易所在1864重组为公开经纪人交易所(Open Board of Brokers),虽然仅存在了短短的5年时间,但对华尔街的发展却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其中最重要的影响是:它抛弃了原先证券交易所惯用的那种坐在自己席位上”绅士式”的拍卖方式(纽约股票交易所此时还采用这种交易方式),而采取了连续竞价的拍卖方式。经纪商可以在交易大厅不同的指定位置同时进行不同证券的交易,这些位置仍然叫交易席位(或称交易台或交易柱)。这来源于路边交易市场的交易方式,因为在路边交易市场上,交易商们聚集在不同的街灯灯柱旁进行不同股票的交易。
这种新的交易系统不仅可以让人们更加准确地知道市场价格,而且也使交易量大为增加。到1865年,公开经纪人交易所(重组后的煤洞交易所)的交易量已经达到了纽约股票交易所的10倍之多,纽约股票交易所第一次遇到了对其在华尔街上独一无二地位发起真正挑战的对手。它的领导人开始意识到他们以前在华尔街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交易所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进行改革。
据估计,到1865年,华尔街的年交易量已达到了空前的60亿美元。”很多经纪人每天可以赚取800~1 000美元的佣金,”詹姆斯·K·迈德伯瑞在1870年指出,”在当时,1 500美元相当于一个相当不错的中产阶级一年的收入。””全民都加入到这个行业之中,办公室挤满了人……纽约从来都没有像这样繁荣过。百老汇停满了车,时尚女装的经销商、服装生产商和珠宝商都大发横财。在周末的第五大道和平日的中央公园都会举行各种盛大而精彩的露天表演,从来都没有如此丰盛的晚宴、隆重的招待会和盛大的舞会。城市的大道被各种华美和奢侈的物品装点,让人惊叹不已。终于,浮华世界不再是个梦想。”与此同时,在真正的战场上,成千上万的战士在这场内战中死亡,阵亡人数超过了以前全部战争中死亡人数的总和。
受1857年大崩溃影响而倒闭的矿业交易所在1870年重新开业了,而且很快就开始大量交易诸如乌拉乌拉古尔奇黄金开采及加工公司(Woolah Woolah Gulch Gold Mining and Stamping Company)之类的股票。其中有些公司是合法的,有些则完全是骗子公司,有些则兼而有之。当时的一个华尔街人士报道说,一个叫作加纳希尔(Garner Hill)的公司以高价发行100万股,首次募集资金达到160万美元,公司早期的投资者除了最早投入的3万美元和后来扔进去的7万美元应急费用外,可以净赚150万美元。
另外一个交易所-石油交易所(Petroleum Board)也在1865年成立,当时,为开发宾夕法尼亚州油田而成立的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石油交易所就是用来交易这些公司的股票。爱德温·德雷克(Edwin Drake)于1859年第一次在宾州开采到石油。由于石油还是一个新生事物,其未来前景还不明朗,有的人认为石油未来的主要用途将在医药或者化妆品方面,例如可以用来制造发油等。这些不确定性增加了石油交易所的投机性。
许多经纪人并没有正式的组织来开展业务,有的人甚至连办公室也没有。当市场对他们不利的时候,他们就常常从市场中消失了,只剩下那些两手空空的债主。1857年出现的一个新词-街头流浪者(guttersnipe),用来形容那些场外经纪人。但是到了1863年,他们在场外的交易量已经多达每天100万股。
在这种交易的狂热中,经纪人中午不再有时间回家吃饭,而南北战争前他们每天可以有规律地回家吃午饭。为了满足经纪人在紧张工作中吃饭的需求,快餐店第一次出现了,从此快餐店成为了每一个美国城市商业区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美国人的快餐情结正是从华尔街开始发展起来的。并且,100年之后,也正是通过在华尔街上市,快餐业才在20世纪60年代从夫妻店发展为全国性的连锁店。
当白天的正常工作时间结束,大街上的交易由于天黑无法再进行的时候,经纪人们就转移到纽约北城的非正式交易所(其中最主要的交易所座落于麦迪逊广场纽约最时尚的酒店-第五大道酒店)进行晚间交易。有一段时期,纽约可以一天24小时进行交易,这种情况在以后的一个多世纪里再也没有发生过。
由于同时有很多交易所进行交易,经纪人和投资者数量也不断膨胀,对市场的监督和管理几乎根本不存在。南北战争前华尔街还只是一个小地方,每个人都相互认识,并不需要很正式的市场监管,就像在自家后院举行橄榄球赛一样,大家自觉遵循同一规则。但是现在情况完全改变了,”人人为己,概不退货,买者当心”成了这场新游戏的惟一规则。
这时候,另外一些新的人物被吸引到华尔街来了,这些人的名字我们至今还很熟悉,他们中有些人创造了巨大的财富,也有些人的影响至今尚存,例如约翰·托宾、伦纳德·杰罗姆(温斯顿·丘吉尔的外祖父)和他的兄弟阿迪森,弗兰克·沃斯(已故戴安娜王妃的曾曾祖父)、亨利·克鲁斯、J·P·摩根、杰·古尔德和詹姆斯·菲斯科。但是有一个人,即使是在这些历史巨人之中也赫然屹立,傲视群雄,他就是科尼利厄斯·范德比尔特(Cornelius Vanderbilt)。他既不是一个经纪人,也不是银行家,他从来不做投机活动,甚至基本上不涉足华尔街。但是,在他生命的最后15年里,他成了这场大博弈的最重要的参与者。
范德比尔特于1794年出生于纽约斯坦顿岛上,他的父亲在斯坦顿岛上拥有一块农场,站在农场上可以俯视纽约湾。他的父亲供养着一大家子人,并不是一个很有雄心的人。在范德比尔特的幼年生活中,对他影响最大的是他母亲。他出生时就很强壮和活泼,6岁的时候,在一次和比他大两岁的隔壁家的童奴的赛马比赛中,他差一点把自己的马淹死了。(虽然在那个时代种族歧视相当普遍,但范德比尔特绝不是一个势利的人,更不是一个种族歧视者。在晚年,他已经是美国最富有的人,但当再次遇到童年时代的玩伴时,他邀请这位已经成为卫理公会派教徒 ① 的朋友到自己家中,并且盛情款待了他。)
虽然范德比尔特很聪明,但是他对于那些抽象的理论非常厌烦,尤其那些在18、19世纪之交十分常见的生搬硬套、死记硬背的教育模式,更是让他无法忍受。尽管他在学校呆了6年,远远超过大多数他的同龄人,但他还是没有掌握那些繁琐的英语语法和单词拼写。后来,他以多次严厉批判这种教育模式而闻名。
在他16岁时,他就渴望开始自己的事业。一次,在里士满港口一艘待售的帆驳船上,他看到了自己的机会。蒸汽机出现以前,由荷兰人引进的这种帆驳船是纽约港主要的运输工具,平底双桅杆的帆驳船最长可达18米,宽7米,有足够的空间来装载货物。由于吃水浅,它们几乎可以在纽约的任何水域自由航行。
范德比尔特向他的母亲借了100美元来购买这艘帆驳船,这在1810年不是一个小数目。他母亲和他做了一个很苛刻的交易,母亲告诉他,如果他能够在他生日以前把一块未经开垦的8英亩土地清理干净,并且犁好种上作物,她就会给他钱。当时离他的生日只有4个星期了,但范德比尔特把一些邻居小孩组织在一起及时完成了这个任务。
范德比尔特在他晚年回忆说:”当我在60年前的5月里那个明亮的早晨,第一次踏上自己的帆驳船,升起帆,把手放在舵柄上的时候,我有一种真正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甚至比我后来在哈莱姆逼空战役中挣到200万美元时还要强烈。”范德比尔特的职业生涯是从在斯坦顿岛和曼哈顿之间运送旅客开始的,很快他就成为这个港口公认的最可靠的船长。在第一个运输旺季结束的时候,他不但还给她母亲的100美元,还多给了她1 000美元。